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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汝能紧张地看向张小敬,正要开口质问,忽然脖颈被后者猛切了一下,登时昏了过去。

葛老呵呵一笑:“你还挺心疼这个小官鹞子的,他和你当年挺像。”张小敬没有接这话,而是走过去,对那二十几人扫视一圈。

张小敬脸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即使是死囚犯,帮着昔日的敌人来指认同僚,仍需要克服很大的心理障碍。他的手臂缓缓抬起,葛老忽然又开口了:“张帅,其实你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选。”

“嗯?”

“老奴这双老眼能看出来,这个活,是官府拿赦免死罪要挟你吧?”

张小敬保持着沉默,却也没否认。

“呵呵,他们就喜欢这么干。”葛老的手指优雅地搭在一起,“咱们做另外一笔交易如何?我也不逼你认人,只要你把长安的事说与老奴知,老奴就把你顺顺当当送出城,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不快哉?”

不得不说,葛老的提议,非常有诱惑力。只要出了长安城,张小敬便是彻底的自由之身,靖安司和李泌根本顾不上追究——他们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知道——而张小敬所要付出的代价,简直微乎其微。

这条路,可比他杀死前同僚换取情报,然后背负着猜疑去追查突厥凶徒要容易多了。

屋子里变得非常安静,只有隔壁传来女人隐隐的哭泣。张小敬站在阴影里,短暂地闭上眼睛,不到一弹指便重新睁开,抬手掸开了眼窝里的灰尘:“抱歉,葛老。这一次,我还不能走。”

“你就这么喜欢替朝廷做走狗?”

“不,这次与朝廷无关。”张小敬仰起头,有微弱的光线从茅草的间隙流泻下来。

“迂腐。”葛老尖刻地评价道,然后伸了个懒腰,“得啦,老奴仁至义尽,那就请你指认暗桩吧,最好是你之前亲自送进来的那个,我就爱看这样的戏。”

张小敬再次扫视众人,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他忽然单腿跪地,肃容拱手:“今日之事,实在是事急从权,不得不为。待到九泉之下,再容告罪。”

队伍中有一个人变了脸色,急忙一个腾跳朝后退去。张小敬起身骤然出手,刀光一闪,切过那人咽喉。在其他人还未有反应之时,他便软软倒在地上,气绝身亡,正是适才开门的小乙。

赌场里的那个乞头站在队列里,双腿瑟瑟发抖。

“啧啧,有点后悔,不该让你亲自动手了。”葛老略不甘心地舔舔嘴唇,“若是落在我们手里,只怕死上三天也还死不了。”

张小敬铁青着脸,又举起刀来。赌场的乞头“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叫:“我真的是在公门混不下去,才来投奔葛老的,我是为了钱,不是暗桩啊!”他正兀自叫喊,忽然看到一根血淋淋的手指落在面前。乞头不知所措,抬头望去,看到张小敬的左手有一根小拇指被齐根斩断,鲜血狂流不止。

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到张小敬的声音响起:“小乙是我亲手送进来的,又是我亲自出卖。为了大局,我并不后悔。这一笔杀孽,我早晚要还上——但不是现在。所以断指为记,诸位给我做个见证。”

葛老摇头嗤笑道:“迂腐。一条人命而已,卖了就卖了,至于这么自责吗?”张小敬没理睬他,自顾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布,单手去裹伤口。赌场的乞头怯怯地看向葛老,见他没什么反应,急忙起身殷勤地帮张小敬裹伤。

这活他轻车熟路,从前在公门时没少给张头疗伤。伤口处置好后,张小敬撩起袍角,擦干净刀上的血迹,一字一句对葛老说,表情痛苦而狰狞:

“葛老,到你了。”

此时他身上涌出来的强烈杀意,连那老黑奴都为之哑然。后者动动嘴唇,终究没再说什么嘲讽的话。

……姚汝能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审讯室里,眼前一男一女紧缚着。他正看到葛老打了个响指,那侏儒把皮鞭递给张小敬。

难道张小敬已经指认完了?把暗桩都给杀了?他正要开口问,却被人按在地上。葛老侧过头,对他“嘘”了一声。

前方张小敬捏了捏鞭柄,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巡视,然后停留在女子身上。他对瞳儿道:“我现在要问你一个关于龙波的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