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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女人又是哄堂大笑。贾母用力点了点贾敏的额头:“可别欺负你嫂子。珠儿若是皮猴,那也怪不到你嫂子。准是你这个姑姑给带坏的。你嫂子她呀,孩子教得好。”

平日里贾母待王氏也并不苛刻,但这样的夸赞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王氏心中见喜,隐晦的看了贾敏一眼以示感激。

回去后,王氏还给贾敏送了一匣子珍珠过去聊表谢意。她嘴里还说着:“你晓得你嫂子是个俗人,平日里也是喜欢些金玉之物。珍珠这样的雅趣物件,还是到你手上才是恰逢其会。”

这谢就谢得有水平了,既是表达了谢意,又不刻意。贾敏心里熨帖,也就高高兴兴的收了王氏的谢礼:“多谢嫂子疼我,让我偏得了嫂子的好东西。”

一来二往,姑嫂之间的感情不仅是破冰,而且是愈发的好了。

对于贾珠习武之事,贾政并不乐意。他自诩为正统的读书人,觉得这是有辱斯文的行径。奈何贾母已经同意,而且师傅也都已经选聘好,容不得朝令夕改。贾政虽是贾珠的老子,但同时也是贾母的儿子,也就不好再反对了。

想把贾珠叫去书房吼骂一通,贾政一是想正正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二是想教训下贾珠有辱斯文的行径。

奈何贾珠在功课上委实挑不出错来,贾政也只能勉强要求说:“别仗着老太太宠溺就肆无忌惮的。读书科举才是正道,万不可耽误了正事。若是功课下滑,不仅这武,你是别学了,还得仔细着自己的皮!”

“摊着这样的父亲,你心里有怨气么?”夜深人静,周遭无人的时候,郁嬷嬷对着贾珠幽幽的问道,“别和我说什么子不言父过的客套话。说些真心的。”

因还没能弄到阴地柳叶,贾珠此刻依旧看不到郁嬷嬷。因此也就看不到郁嬷嬷此刻脸上浓郁的嘲讽。

原先郁嬷嬷就觉得贾家是个没规矩的,如今跟着贾珠细细体验了下其中详细,也就愈发觉得没规矩的。而且这等没规矩是烂在根上的。贾家里的女人尚且还有得救,反倒是作为顶梁柱的男人是一副病入膏肓,彻底没得拯救的样子。

由此可见,贾珠想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板正家族乱象。那实在是难!

虽能听出郁嬷嬷言语里的讽刺之意,但是毕竟看不到确切的神情。因此贾珠对郁嬷嬷的表达还是有些理解偏差:“珠儿用不着用客套话来糊弄嬷嬷。父亲虽苛刻些,但如今这局面是珠儿一手促成的。又何谈怨恨。”

贾珠轻言细语低声说道:“如今的功课,对寻常孩子来说确实是繁重了些。但我怎么也是重活过一世的人。若是连孩童的功课都应付不来,那我贾珠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父亲不过是望子成龙,又有什么过错。这一切尚且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所以真说不上怨。”

犹豫再三,郁嬷嬷还是不忍在贾珠面前戳破贾政的形象。她只是低低叹了一声,而后转口提到:“阴地柳叶已经有下落了。待我再验证一番,真正确认后再告诉你。你到时候再自个儿想办法弄到手吧。”

原以为阴地柳叶会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存在,不想这么快就有了消息。猛然之间,贾珠有些兴奋。他说话的声音也自然大了几分:“真的吗?多谢嬷嬷了……”

外头值夜的胡氏也因此被惊醒。她咳嗽了一声,悉悉索索的披上衣服起了身。

“哥儿?哥儿是怎么了?”胡氏一边低声的探问,一边扶着烛台进了屋。

怎么办?贾珠也做不了其他举动。他嘤咛的哼了一声,转头翻了个身。胡氏进来的时候还正好看见他闭着眼睛砸吧嘴巴,一副在睡梦里吃东西的模样。

“胡嬷嬷,珠哥儿没事吧?”胡氏的动静也惊动了院里的其他人,只是他们不同与胡氏,不方便进来查看罢了。这会子等胡氏出来了,他们也就自然发问说。

“没事,没事!”胡氏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哥儿不过是夜里做梦,小孩子说了句吧梦话罢了。”

里屋里,贾珠也觉得这阴地柳叶的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不然像这个样子,他同郁嬷嬷随便说点什么都不方便,那就更不谈深入讨教什么大事儿了。

贾政对贾珠讲的那番话并没有刻意去隐瞒什么。因而没过多久,谈话的相关内容就传了出去。只是这话没吓到贾珠这个正主,却是吓到了窦司并寇元两位师傅。

“若是珠哥儿功课下滑不得习武,那岂不是我们的差使也就保不住了?”窦司抱着一坛酒,就跑去找寇元商量事情了。他们两同为贾珠的习武师傅,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才得了赏银,窦司就去集市上买好些东西,给自己的老妻买了对金镯子,给家里的孩子扯了布匹做新衣服。轮到自己时,窦司咬了咬牙,给自己买了坛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酒。只是不想,这酒坛才刚刚搬回去,就因故又得搬出去。

“你这是干嘛。”寇元见窦司这架势也吃了一惊。

“这不是找老哥哥讨个主意呗。哪里好空手上门。”窦司为人灵活,善钻营,因而消息也来得比别人多些。他怕寇元还不知详情,于是赶忙解释说:“有可靠消息,说政老爷并不支持珠哥儿习武的事儿,还把珠哥儿叫去书房训斥了一顿了。”

寇元神色一暗,声音听起来也黯淡了几分:“说得也是,万般为下品,唯有读书高。政老爷有所表示也是情有可原的。只可惜……”

“呸呸呸!老哥哥可别说这些子丧气话。咱们好不容易得了差使,哪里能还没露脸让主子记住就给丢了。”窦司开了酒坛,又从寇元的屋里找出两个酒盅。他倒好酒后摆在寇元面前:“我还好,家里有个小子。哪怕再存不住家底,日后也能让小子自个儿去拼前程,给姐们撑腰。而哥哥你,我是记得只有一个老来女的。哪怕已经是嫁出去了。日后要是有个万一,你不给她存点银子傍身,她如何在夫家立得住!”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寇元的心坎里了。寇元沉默了片刻,再才说:“那我们能怎么样。主子们的事儿,那自然只有主子自己做主。我们这等小角色,能左右了什么。”

“这不是找你商量办法来着。”窦司说着也是累了,一把把自己杯里的酒给喝了个干净。而后他又想着,反正酒已经送出去了,不喝白不喝。于是窦司又满上,给自己倒了一杯。

眉头紧锁,寇元也干了自己盅里的酒。他随口念叨:“要想不丢差使,一是要我们把珠哥儿教得好;二则是珠哥儿的功课不能下滑。可这哪里容易办到。小孩子性情不定。珠哥儿又正是贪玩胡闹的年纪,能把一样给学好就是不错的了。更何谈两样兼顾。”

寇元因是道士出身,原先就熟读了不少道教典籍,算是个能读书识字的。也因为如此,他对正经读书人保持有足够的敬畏,觉得读书科举是个大难事。

窦司却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他想得简单。把大腿一拍,窦司仗着酒气就道:“大不了不我们既教好珠哥儿习武,又监督他学文!”他还紧了紧自己的拳头,露出臂膀上虬结的肌肉:“若是珠哥儿敢偷懒,我就让他见识下什么叫做砂钵大的拳头。”

寇元哑然失笑:“难不成你敢动手打府里的少爷?人家年纪是小,可若不是我们成了他的武师傅,那还得尊他一声珠大爷呢。”

窦司已见醉态,裂开嘴露出满口的大牙:“嘿嘿,我不打。我吓唬他总成吧。反正他年纪小,还学不得正紧的招式。如今不过是蹲马步,打基础什么的。到时候我监督着他练功。老哥哥认得字,就拿着书本子,把书上的道理念给他听。可好?”

“这……”寇元虽觉得这建议荒谬得紧,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好办法来驳回。最后他也只得妥协道:“姑且试上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