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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小屋,当天下午。
格子窗外的枫叶已经红了,摇摇曳曳的,暗示着秋天的降临。阳光落在玻璃上,落在窗棂上,落在枝桠间,涂抹上一层虚幻的颜色,宛如幻梦中的场景,令人沉醉不已。她坐朴松民身边,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情绪,一边等待着索林日记本的被解锁。
心绪稳定了吗?她不知道。事情算是过去了吗?她不知道。可以放下那颗惊慌不已的心,继续正常生活了吗?她不知道。就连她现在做这件事的目的,她也不清楚了——把日记偷出来,然后再去翻看那些陈年的过往,是不是就能得出当年的真相?是不是就能彻底搞清楚,安格斯在母亲突然患病这件事上,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可是,然后呢?她忽然又不想再继续深究下去了,因为她害怕,里面的真相会远远超过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她下意识地看向距离她三个座位距离远的迪伦。迪伦正在用各种螺丝刀拆解那本日记。桌面上已经多出了很多零件,有螺丝,有连接板,还有焊接线。日记本虽然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但还是一点没有可以打开的迹象。
这种日记本,是公司在许多年前生产的一款带有高保密功能的笔记本。pc外壳包裹,配以可以联网的触控屏幕,内里则由一款带有微型芯片的可读写阅读器构成,它更拥有视网膜、手纹和密码上锁等多重功能,是青少年记录隐私,成年人记录不可见光之事的最佳首选。而且它还带有防暴力破解的功能,一旦有外力入侵,它便会启动防护机制,在将日记内的内容上传到云端后,就会将其完全抹去。这些都是迪伦通过互联网查询到的信息。它的售卖价格并不是很高,当时才卖五厘一本。芬格里特也能粗浅地猜测出其中的原因——这种东西的受众群体肯定还是学生居多,所以公司就不可能卖得太贵——成年人记录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肯定会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只有青少年,才会对这种既新奇,又可以防止父母窥探自己隐私的东西趋之若鹜。
正是因此,它的真实质量就不会太高,所以它才会被水汽浸坏;也正是因此,迪伦才可以对其进行暴力破解——主控核心都坏掉了,那哪里还会有什么防护机制呢。
这时,迪伦突然停住,他一脸凝重地看了看日记本,然后叹了口气。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以至于他无法继续下手了。
要不,就算了吧……芬格里特对自己说,还是不查了吧……为这件事,我都和他吵过八百次了,说实话我也累了……他也不容易,岁数又大了,还一身病……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算查出当年的真相,妈妈也回不来了……
昨夜,她持刀相向的时候,安格斯明显站不稳了,安格斯也明显被气出了毛病。她大哭,为朴松民哭,为自己不幸的命运哭,也为这个被岁月消磨、两鬓斑白、正在渐渐衰老的父亲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她当时不停地问自己,对,她是恨他,恨他对婚姻不够忠诚,恨他对母亲不管不顾,也恨他撒谎连篇、不干人事,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没出那些事之前,他还是很好的。童年时期的安格斯,确实是一位合格的父亲,更是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那片天。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她根本不是恨他,而是在怨他,怨他夺走了她的幸福,怨他夺走了她的母亲,更怨他令自己在十几岁的年纪,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无边痛苦之中。
她特别想回到过去,特别想回到母亲出事之前,也特别想让艾琳娜·佛罗伦这个人彻底不存在,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至于经历那么多的磨难了——她会顺顺利利地毕业,成为一名医生,接着遇到相宜的人,然后在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结婚。接下来,她会在母亲的疼爱和父亲的呵护下出嫁,然后,一年或两年后,她将迎来她的宝宝。最后,她会像大多数人那样,过完幸福而平凡的一生。
她无非是想过一段正常再正常不过的人生而已,可就是因为母亲的意外患病,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她对安格斯的怨恨,越来越深。再加上朴松民昏迷的事,昨天晚上到今日上午,她都快要崩溃了。
本以为幸福近在眼前,她都可以唾手可得了。可谁知道,朴松民的理想居然是想去当英雄,想去成为烈士!她如何能受得了?她是找了个偏执型人格障碍的精神病吗?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这辈子,第一次全心全意爱上的人,居然是个疯子?而且还是个情商极低的钢铁直男!她眼光怎么就这么差?她究竟是怎么爱上他的?
你傻,我认了,你笨,我也认了,但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过日子呀?!你干嘛啊你,动不动就要去死!那你生下来干嘛?你怎么不在娘胎里就去死呢?!你干嘛要遇见我?你又干嘛让我爱上你?朴松民,你简直就是个王八蛋!
她越想越气,于是忍不住狠狠剜了朴松民一眼。朴松民有所察觉,对她讪讪一笑。
还笑呢!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如果没有护盾,你就变成渣了!
(昨天夜里,她问过米列科。米列科根据护盾服上传回的相关记录分析出了朴松民当时遭遇的是何种武器——可控微型裂变弹,属于战术裂变弹的一种,发明于战争时期。)
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留在守卫队了,芬格里特继续想,再这么下去,我就真成寡妇了——而且是没嫁过人的寡妇。不行,绝对不行,说什么我都得把他留在身边。守卫队的事情,他别想再参与一点。
这时,迪伦一声恍然大悟般的惊叹,将她拉回了现实——
“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弄不开呢,原来是因为他们将它设计成了螺旋型的结构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嗯嗯,这回我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芬格里特看了过去,只见迪伦又开始行动了起来。他显得很是兴奋,他就像是解决了一个超纲的极难数学题一样兴奋。他的动作比之前快了许多。不多时,日记的开关发出‘嘣’的一声轻响。封面弹开,阳光透过玻璃,铺洒在阅读器之上,留下一派金黄。
“小姐,开了。”迪伦看向芬格里特,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