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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川:“挺好的。在婴宁峰掌权多年,人肯定会变的么,性格跟以前相比是冷了点。”
黄老说:“只是冷了点?”
谣川:“不好说,每个人跟我说的姬玦都不太相同,这孩子性情越来越难以猜透了。小施也是,长大后变了好多,他们都是小时候可爱点。”
黄老没再说话。
谣川却是想到什么,没忍住笑了好几声,她的目光长长远远,喃喃道:“我要是死了,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就只剩你了啊。”谣川道,“药谷小辈们跟我说,姬玦现在位高权重,拒人千里,手段冷酷无情。但谷主却跟我说,姬玦这人,你连他外露的冷漠都不知真假。”
“以前哪有那么复杂,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小施安放在青楼前院的留目珠,被一只鸟带到了客房中,他跟姬玦一起进来偷。”
谣川脸上的疲态都消失了些,她唇角弯弯,眼里泛起零星光点笑意来。
黄老和她一起回忆往事,神态也轻松了点:“嗯,我记得小施的留目珠。他在自己房间捣鼓了一个木盒子,连了五颗留目珠,将它们分别放在了茶铺,书馆,黑市比武台,戏坊,还有你当时的香闺玉阁前院。”
谣川:“对。看把他聪明的,每天足不出门,就能在家听书看戏,看腻了还能换台。”
“其实他们一进香闺玉阁我就知道了,暗中观察了他们好久,这俩小孩,以前可有意思了——对话有意思,后面被迫躲在柜子里,听屋里动静时的表情也有意思。”谣川笑意怀念而温
柔。“当时姬玦应该心情不好,他是被迫拉过来的,显然压着情绪,对小施的话爱答不理。但小施当时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了。他开了条缝偷看,表情惊呆了。”
谣川回忆施溪当时的表情,又一次笑得胸腔起伏,“哈哈哈,你都不知道小施那没见过世面被吓住的表情,可逗了!”
黄老脸上也带了点笑:“以前人人都喜欢逗他。”
谣川:“其实现在也喜欢,只是敢逗他的没几个人了而已。”
谣川敛了笑意,问:“小施离开前,破墨家四阶了吧。”
黄老点头:“对。”
谣川:“小施啊……墨家四阶,兵家三阶,道家三阶,医家二阶,农家二阶,法家二阶,说不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九流十家。前所未有的百家天才。我收回前面的话——”
她似笑非笑:“现在诸子百家都在求最后的成神道,但说不定最先抵达七阶的……是小施呢。”
黄老:“……小施吗。”
谣川抬手,理了下鬓边的长发,“如若不是他和姬玦小时候认识,这二人现在,也该算王不见王吧。”
黄老涌到喉咙的一句“说了那么多,你的遗言呢”,还是咽了下去。谣川那句话,沉重落在他心头,也让他品尝出一些物是人非的苦涩味道,是啊,谣川死后,他就是最后一个知道千金楼往事的人了。
谣川偏过头,望着那轻轻摇动的青铃,“我死的事,不用告诉小施。”
“嗯。”
“其实也没什么遗言。”谣川道:“就是快死了,想跟人聊聊天,死后你把我的骨灰洒到岩浆就行。”
“……好。”
谣川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活不过今天,但濒临死亡,心情却异常平静。
谣川抬起头来,在这地下几百米遥望虚空,仿佛看到六州即将掀起的天下风云。
“术法七阶,成神之道。几千年来,从未有人到达过。”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但是婴说,快了,就在这十年内,会出现第一个破七阶的神。”
黄老手指颤抖,也跟着念出了这个让天下人闻之色变,深深忌惮的字眼:“婴。”
阴阳家千万载以来,历代供奉的【婴】,如今六州最接近“神”的存在。
离开雾凇山,姬玦回了一趟婴宁峰,径直来到禁地前。黑色石门打开,惊动了虔诚跪坐于血池旁边的圣女。
七岁的小女孩脸色苍白,见到他,惶恐不安地站起来。她被拔了舌、刺了耳,脚下横穿过一条血色铁链,藏于银蓝色衣裙下。起身时哐当发出轻响,望向他的眼神,胆怯又恐惧。阴阳家圣女的使命,就是从稚女开始,由生到死,一辈子侍奉于神婴之侧。
姬玦这次下山杀了很多人,哪怕换了好几身衣服,也遮掩不去冰冷的血腥味。他平静说:“不用管我,你忙你的事就好。”
圣女猜出他的意思,神情忐忑,点点头,重新坐了下去。女孩跪坐祭坛,背脊挺拔,稚嫩却又虔诚。
姬玦依靠着石壁,低头看。祭池之底,水是淡黄色的,泛着一点诡异的绿。犹如孕妇体内被感染的羊水内,包裹一个似人非人的黑红色怪物。它蜷缩着身体,血色胎衣束缚着未成形的四肢,闭眼无比乖巧。
……【婴】。!